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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水产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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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陈大钦所长

日期:2020-09-08 11:28 作者:罗纶 来源:办公室 字体大小[  ]

黑龙江水产研究所   罗纶

1951年夏,26岁的陈大钦同志从厦门大学海洋系毕业,分配到哈尔滨水产试验场增殖研究室任技术员。

哈尔滨水产试验场是1949年刚建立的,当时设在哈尔滨道里通江街的一栋德国人开设的医院楼下,十几平方米的两间屋子和一条实验船就是它的全部家底。周围的几位同志,也都是刚来不久的青年,摆在面前的事业,似乎一切都需从零开始。这个满怀着理想和抱负的青年,在思虑着怎样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他学的是海洋系,可是黑龙江并无海洋,尤其是冬季天气严寒,长达半年之久,最冷时达零下三、四十度,而且吃的又多是粗粮,这和他生长的山清水秀、鱼米之乡的福州相比,真是有莫大的差距。他想到自己是一-名青年团员,想到自己建设祖国边疆的决心,决不能因为客观条件困难而有丝毫动摇。祖国啊!母亲,哪能因为你生活艰苦而失去爱您之心呢?何况他看到黑龙江的河流纵横交错,密如罗网,而星罗棋布的湖泊泡沼更如万点明珠点缀其间,他实在爱上这里了,于是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决心留在这千里冰封、白雪皑皑的北大荒,和同志们在一起,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开辟这里的水产科学事业。

攻克大麻哈鱼人工孵化关

陈大钦利用半年的时间,走遍黑龙江省,调查了本省的几条主要水系。1951年10月,他与几个青年技术员乘上试验场的“北渔号”实验船开赴乌苏里江,开始了第-项科学研究工作--大麻哈鱼的人工孵化试验。

大麻哈鱼是黑龙江特产名贵鱼类,不仅肉质鲜美,且经济价值极高,在国际市场上享有盛名。但这种鱼以4年为一个生活周期,在自然环境中繁殖率很低。要想提高产量,必须攻克-系列人工繁殖和放流技术难关。

深秋的乌苏里江边,层林尽染,风光瑰丽。然而在早晚却已是寒风刺脸怯衣单了。江中的流水虽是碧波激滟,但却凉入骨髓。陈大钦双手没泡在水中操作,手冻得通红火燎般的发疼发术。但是,他似乎忘记这一切,正仔细地取出鱼卵进行人工授精,然后将受精卵放到孵化盘中任流水冲淋孵化。一天、两开……十天过去了,他不分昼夜地与同志们轮流守护着孵化盘,观察着盘内鱼卵的每一个微小变化。他的一双眼睛由于缺少睡眠已经红了。但是一个月过去了,鱼卵渐渐变白了,却不见一个鱼苗脱膜而出,孵化失败了。

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路可走,然而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实验失败了呢?一年一次的大麻哈鱼的汛期匆匆过去了,而这个问题却一直留在陈大钦的脑子里,又似挽了一个扣儿揪住了他的心。他翻阅了中外大量的淡水鱼类,尤其是鲑科鱼类的人工孵化资料,记下了若干笔记。他回忆每次采卵孵化的程序和条件。他克服重重困难,夜以继日,忘我工作,在第3个年头,1954年秋季,终于把大麻哈鱼人工孵化试验搞成功了。恰巧在这年秋天,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可是陈大钦却没有在家照顾自己的爱人和孩子,他正远在千里之外的乌苏里江边,仔细照料那些刚刚孵出的异常娇嫩的尾尾鱼苗。

1956年,大规模的人工孵化也实验成功了。组织上又派他到苏联去考察大麻哈鱼人工孵化的情况。回国以后,他立即主持筹建了我国第一个鲑鱼人工放流基地一一饶河大麻哈鱼试验站,开始了大麻哈鱼的人工繁殖和放流试验。这不仅为大麻哈鱼的资源增殖做出了贡献,而且也为中苏渔业谈判提供了科学依据。与此同时,他还和其它同志在一起,于1956年进行了黑龙江特产名贵鱼类鲟鳇鱼的调查与饲养。在这几年里,他踏察了省内的江河湖沼,摸清水域资源的底细。他深深感到黑龙江是富饶而美丽的,而且也更是可爱的。这里盛产多种名贵鱼类,有大麻哈鱼、鲟鳇鱼,也有着脸炙人口的三花五罗,淡水鱼类有近百种之多。可是在捕鱼的渔具及渔法上却非常落后,养殖技术更是一片空白,水产工作者在这里真是大有可为。于是他暗自下决心,要把毕生的心血酒在黑龙江省的江河湖沼中,把黑龙江的水产养殖事业开创起来。

向草鲢鱼人工繁殖进军

陈大钦在黑龙江从事水产事业30年,有近20年是与草鲢鱼人工繁殖连在一起50年代来,池塘草鲢鱼的人工繁殖在南方首获成功,填补了我国水产养殖史上的一页空白,使“四大家鱼”真正名符其实的成了“家养”鱼类,从此结束了养殖草鲢鱼只能从江河捞苗的历史。

可是黑龙江的自然条件却远逊于南方,冬季气候寒冷,草鲢鱼在池塘养殖条件下成熟产卵并非易事,多少年来-直是南苗北运,没有自己的人工繁殖鱼苗基地。

1958年,哈尔滨水产试验场改为黑龙江省水产科学研究所,人员增多了,条件有所改善。陈大钦也已由名技术员被提开为工程师和养殖研究室主任了,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但他仍然和技术人员样奋战在科研生产的第一线,他又开始向草鲢鱼人工繁殖进军。

草鲢鱼人工繁殖的第一关是收集亲鱼,那是一项十分艰苦而又相当劳累的工作。他和技术人员一起带着一件棉大衣,露宿在网滩附近的驳船舱中,不分昼夜地等待着江上三层挂网上刚刚扑到的亲鱼。这项工作多是在夜间进行,他注视着顺水漂流的三层网船上马灯的昏暗灯光,一尾尾地把二、三十斤的草鱼和十几斤的白鲢轻轻地放到驳船的活水舱中。有时为了及早运到松浦试验站暂养,则必须连夜返航。吃不好饭,睡不成觉,似乎这已成为常事。鱼收够了又得转运到牡丹江附近的东京城草鲢鱼试验站去。在这期间要装汽车,上火车,在二、三十个小时的长途活鱼运输中,尤其是在闷罐火车上的鱼篓旁,不仅不能休息,而且要不停地往篓中充氧加水,注视着鱼的活动状态,片刻不能大意。陈大钦虽身居领导,但每次运鱼都亲自跟车押运,把个人的身体疲劳置之度外。

在一次运鱼时,开车时刻已快到,但鱼还没装上,当他装完第一批鱼,从车上往下跳,并准备装第二批鱼时,正巧赶上站台上的电瓶车开来,从他刚刚落地的脚上轧了过去。豆粒大的汗珠顺着脸滚落下来,同志们呼的一下向他围来,可是他却大叫着:“快装鱼,车要来了!”,他咬紧牙关直起腰来,强忍疼痛,抬起脚来,一瘸一拐地继续装完了车。待到医院时,流出的血已经把袜子和脚面粘到-起了。

还有一次,他和几位同事到镜泊湖进行草鲢鱼人工繁殖生产试验,当时条件十分艰苦,每天除二个玉米面窝窝头外,连威菜都很难吃到,夜里就睡在冒烟面潮湿的土坑上。一天夜里,同志们都疲意的睡熟了,面陈大钦还在油灯下认真地写者试验总结。由于身体极度虚明,经不住那轻微的一氧化碳的侵费,他渐渐地觉得浑身瘫软,脑袋昏昏沉沉好似灌满了铅,想喊却喊不出声来,只得挣扎着向门口爬去等到有人醒来看到他倒在地上时,发现他已休克,失去了知觉。同志们看着躺在炕上的陈大饮主任,鼻子都阵阵发酸。可是他苏醒过来以后,却又怎么也不肯回哈尔滨,恢复过来马上又投入了新的工作。哪里是陈大钦的家?没法说。他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也没有统计。只知道四个孩子,哪一个出生时他都不在家:只知道松花江水不结冰,他不会留在哈尔滨市。

草鲢鱼人工繁殖是从南方移植的技术。创造性的科研价值也许不是那么大,可是对于北方的养殖事业,若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由于陈大钦和其他同志的不懈努力,1962年黑龙江省草鲢鱼人工孵化已正式投入生产,解决了养殖上急需草鲢鱼苗的问题。在此基础上,1964年,他又主持召开了黑龙江、吉林、辽宁、内蒙四省区草鲢鱼人工繁殖学术讨论会,总结了试验成果,同时还编写了《草鲢鱼人工繁殖技术》一书,进一步推广了这项技术。1964年他被聘为太平洋西部四国渔业会议中国方面专家。

风雨之中

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黑龙江水产研究所也不例外。那时陈大钦正在基层进行的草鲢鱼人工繁殖技术推广被中断了,所里通知他“火速回所,参加运动”。在经历一场混战后,研究所被“砸烂”了,陈大钦同志也进了“学习班”,受到审查,并被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这一切急剧的变化,使他感到茫然,困惑不解。

这一段时间是陈大钦来到黑龙江20年来的真正难得的清闲时间,他望着反省室外随风摇曳的柳枝,不禁想到实验站的鱼池。不知道越冬工作准备的如何?东京城实验站的草鲢鱼孵化设备正在改装,工作不知结束没有?来年催产孵化的亲鱼都留足了吗?后期饲养能不能上去呢?搞不好就要影响来年的产卵孵化。就这样思潮起伏,一桩桩、一件件地想了下去,他的思绪就宛如长了翅膀的海燕,在乌云滚滚、雷鸣闪电中,冲破黑暗,伴随着万顷波涛的怒吼声,展翅翱翔在浩瀚的水产养殖科学海面上。

1969年6月的一天,终于宣布他可以工作了。研究所也在关闭了一年多之后,又被允许恢复了机构,但往日的科研繁荣景象已不复见,科研楼被改做他用,陈大钦和全所仅剩下的十几名同志,栖身在借用的十几平方米的房子里,又如十几年前,似乎又得从零做起。在经历一场洗劫之后,他并没有心灰意冷,他仍以旺盛的精力重新投人到他为之奋斗的事业中去。试验站被下放了,图书、仪器,像废品一样堆进了仓库。在这样的条件下,当他了解到群众养殖缺少技术材料后,就积极组织编写工作。在他主持下《实用养鱼技术》一书很快出版了。这本书总结了黑龙江省20余年的养鱼经验,并根据地理和气候特点,为实行科学养鱼提供了依据。

陈大钦并没有安于现有工作,更没有满足于取得的成绩。1970年,他又开始了新的探索。由于思龙江气候寒冷。冰封期长,草鲢鱼人工繁殖虽已成功,但产卵期晚,鱼苗到秋长得不大,越冬成活率低。他反复思索着,怎样能突破这个北方养鱼的难关,只有从根本上解决草鲢鱼产卵期迟的问题。尽可能将产卵期提前。可是东北地区水温低这个难点如何克服呢?他根据草鲢鱼生殖生理特点和对生态条件的要求,并吸取了国外的经验,与同志们进行了多方面的调查试验。他利用发电厂的冷却水,提供鱼类产卵所需要的温水热源,培育草鱼亲鱼,促进其提早成熟。1971年东明内发电厂进行试验。联得成功,5月28日清晨,当气温刚达到9度时,一尾亲鱼陆续产卵了,第一次试验就孵出鱼苗290余万尾,比自然产卵提早一个多月。继而在哈尔滨、佳木斯、齐齐哈尔等地进行了推广。

利用电厂余热促进草鲢鱼提早产卵取得成功,不仅在理论上有着重要意义,更重要的是为北方地区家鱼繁殖开辟了新的途径。这项研究成果于1978年曾荣获全国科学大会和黑龙江省科学大会的嘉奖。

毕生夙愿

陈大钦同志热爱党、敬慕党,党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严格地要求自己、锻炼自己,他内心久久怀着一个伟大的愿望。在50年代时他就向党组织表达心愿,交了第一份申请,然而他懂得,共产党是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组成的,自己来自旧社会,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的影响,理应接受组织的严格考验。他全力以赴地投身于事业之中,按时地向组织汇报思想,检查自己的缺点和不足。十年动乱的冲击,他对党的感情并没有淡薄,没有牢骚,更没有怨言。他理解、他认识,他仍如以往追随党、敬慕党,把党当作亲人。

1976年10月,像当年在福州欢迎解放军一样,陈大钦又举着鲜艳的红旗,站在人民广场上欢呼粉碎四人帮的伟大胜利了。他心感身受又获得第二次解放。伟大的党又拨正了航向,向科学工作者招手,向知识分子在招手,为我们的祖国现代化而贡献一切力量吧!

两年之后的春天,陈大钦以他的科研贡献,被选为出席全国科学大会代表,大会期间,他给所党委写回封封书信和汇报,他为知识分子甩掉资产阶级用子,成为工人阶级成员而感到激动,他为科学技术事业迎来了春天而感到鼓舞,他把规划的一幅幅发展黑龙江水产事业的蓝图,从北京寄回来,并向党表决心,要把毕生的精力献给黑龙江的水产科学事业。

随着党的知识分子政策的落实,陈大钦晋升为副研究员,担任了研究所所长,黑龙江水产学会副理事长。几个月之后,他又当选为中国水产学会常务理事和全国人大代表,这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今天党和人民的委托出席了第五届全国人民与党和国家领导人一起,共商国家大事。此时此刻,他兴奋的心情难以语言表达,他热泪盈眶,心绪翻滚,二、三十年的过去,在他脑中闪过,他越来越觉得党给自己的太多, 而自己所做的太少太少。“我要重新起步,从更高的起点做起, 我们的研究所与实现现代化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啊”! 一定赶上去,一定和同志们一起改变黑龙江的水产落后面貌。他把自己的心里话”句句都向党表达,他决心用自己的行动实现多年的风愿,他又给党写了一份申请书,他要用一名光荣的共产主义战士的姿态重新投人战斗。

从北京开会回来,陈大钦像年轻了许多岁,他不顾自己患肝炎的身体,忘记了医生的嘱咐,日夜为实现规划忙碌着。黑龙江水产研究所是北方地区性的水产研究所,要发扬北方的长处,“要搞出我们的特点”。他思忖着、计划着。他提出了发展虹鳟鱼的建议。这种鱼是世界上公认的名贵冷水鱼,1959年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金日成主席将其作为礼物赠送给我国,周总理曾委托黑龙江水产研究所把它发展起来。可是,十年浩劫,这种鱼几乎被绝了后,“我们不能辜负了总理的期望”。全所通过了他的建议。从此,陈大钦又经常出现在远离牡丹江的偏僻荒野鱼池旁。那里交通十分不便,在东京城下火车还要步行30多里的崎岖小路,他亲自勘察测量,和技术人员、工人一起讨论怎样更快的实现规划。他人跑瘦了,晒黑了,同志们心疼他本来就带病的身体,他总是不以为然,并且更加紧张的工作着。陈大钦努力地锻炼自己,终于成为入党积极分子并被列为重点发展对象。

1980年9月29日,陈大钦同志突然病倒了。经医院诊断已是肝癌后期。他完全清楚自己的病情,10月20日,他临去上海住院之前,交给党支部一封遗书说明自己的夙愿,言辞恳切,凄楚动人,尤其令人敬叹的是到此最终时刻,仍切切以工作为念:“我完全明白病魔已经宜判了我的死刑,生命属于我的时间已经很少很少。但是,在今天新长征的路上,大家都在为四化建设努力奋斗的时候,我本来还有很多的精力,党和人民正朝托我很多我应该承担的任务,而现在我被不可能抗拒的疾病所剥夺。失去了一切工作的权利,这是我此时此刻最感到痛心的一点”。

三十年来是党把我教育培养起来的。党给我很高的职务,很多的荣誉,我非常清楚这一切与我对党和人民所做的贡献相差很远,我坚信在党的领导下,四个现代化定能实现。

他在向党写的申请书中曾经说过,“此身不死,此志不渝”。我是不相信人有什么灵魂的,但是人是总该有点精神,我能再一次地表示我对党的无比热诚与热切的期望,对自己来说,由此而感到快慰”。

另外,陈大饮同志对本所的工作在着重抓好冷水性鱼类研究为主、加强研究室的管理、搞好黑龙江流城的资源调查等方面留下了宝贵的意见。

当他辗转在病榻之上与病魔进行顽强斗争之时, 接到了入党志愿书,他在重病之中,用颤抖的手断断续续地填写入党志愿书,不由得热泪滚滚而下。当陈大钦真的在神志清醒时接到党委批准他为中共党员的电报时不禁恸哭失声……

对党对人民鞠躬尽瘁,忠心耿耿的陈大钦终于夙愿已偿,成为一名中共党员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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